“Louis Vuitton、Coco Chanel、Christian Dior 和 Louis-François Cartier 这些人在成为设计师之前，都是工匠（或手工艺人）”，“精湛技艺是他们商业力量的底气。”LVMH 时尚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法国高级定制时装公会（Chambre Syndicale de la Haute Couture）主席 Sidney Toledano 如是说。
在格外注重品质和工艺的奢侈品行业，培养出一个能够符合品牌高标准的手工艺人才或工匠需要花费数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也因如此，奢侈品制造中各细分环节的手工艺人才一直处于短缺状态。如何让年轻一代感受到传统工艺的魅力，并将火把传承下去，便成为了奢侈品牌们面临的一大挑战。
法国精品协会 Comité Colbert 的最新数据显示，过去10年，法国奢侈品行业平均每年有2万个职位空缺，人才短缺最严重的部分包括女装设计师、珠宝和皮具工匠，以及葡萄园的工人。
《华丽志》本文将透过法国奢侈品巨头 LVMH 集团、Hermès（爱马仕），以及瑞士历峰集团旗下意大利奢华珠宝品牌 Buccellati（布契拉提）等的具体举措，看奢侈品牌如何通过将内部建设与外部合作相结合，扩大和强化手工艺和工匠人才的培养体系，以确保奢侈品的薪火可以代代相传。
奢侈品牌从哪些学校挖掘手工艺人才？
“这些工作通常需要多年的培训，有些甚至超过十年……但他们往往被视为是‘没有出路’的职业。同时，我们看到这些技能的培训项目正在逐渐消失，许多课程因为没有足够的学生而关闭。”法国奢侈品协会 Comité Colbert 的主席 Bénédicte Epinay 形容手工艺人才的教育现状。
近年来，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奢侈品牌与学校展开合作，从过去单纯地提供奖学金、赞助学校硬件设施，到今天更加系统化地携手建立手工艺和工匠人才培养体系，合作方式逐步深入。
2014年 LVMH 集团建立了“奢侈品行业第一个与一流院校合作的培训项目”—— L’Institut des Métiers d’Excellence （简称IME）LVMH卓越工艺项目，致力于培训和传承奢侈品行业必备的多类技能，包括手工艺、创意、零售等。尽管不局限于工匠和手工艺培训，但这仍然是其中的重点。
LVMH 表示，它根据教学质量挑选知名院校，合作设计培训课程，目前合作院校已达33所。
举例几家合作方，可以窥见 LVMH 在选择院校时的标准：
上图：巴黎珠宝学院 Paris Jewelry School
今年3月，瑞士历峰集团旗下意大利奢华珠宝品牌 Buccellati（布契拉提）宣布与米兰的安布罗希安那金工学校 Scuola Orafa Ambrosiana（简称SOA）合作开设金匠艺术大师课程（Master’s degree in Goldsmith Arts）。SOA是一所专业的珠宝首饰设计院校，为许多知名珠宝品牌输送匠人，还包括 LVMH 集团的 Bulgari（宝格丽）、历峰集团的 Cartier（卡地亚）、开云集团的 Pomellato（宝曼兰朵）等。
上图：安布罗希安那金工学校Scuola Orafa Ambrosiana
Hermès 早在2011年就成立了内部皮革学校 École du Cuir（Schools of leatherwork） ，并于2021年9月升级成为爱马仕工艺学校L’École Hermès des savoir-faire。与 LVMH 不同的是，Hermès 的合作对象不是名校，而是法国的高级中学和成人继续教育机构。
上图：2022年 Hermès 合作的13所法国高中和继续教育机构
循着奢侈品牌的合作院校名单展开搜索时我们发现，实际上专攻于某项手工艺的学校并不多，而且这类学校大多默默无闻，知名度大大逊于奢侈品牌合作的那些综合类名牌院校，比如 LVMH 与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CSM)合作开展服装设计课程、招聘设计创意人才；Hermès 参与了巴黎多芬纳大学 Paris Dauphine（巴黎第九大学）的硕士教育课程计划，培养商业信息、内部审计和风险管理、市场营销、信息技术、国际事务等方面的人才。
而在最前端的制作环节，手工艺人才更难被重视。即使是对时尚艺术感兴趣的学生，也会选择设计类院校，而不是手工艺学校，更多人想成为专注于理念的设计师或造型师，而不是幕后工作。
正如 LVMH 工艺开发总监 Alexandre Boquel 表示：“过去，这类职业都是藏起来的。事实上，抽象职业与手工职业之间存在对立。”
借助专业院校，建立自己的手工艺人才培训体系
这种棘手的局面也敦促奢侈品牌本身更多地承担起传承手工艺技术的使命，着手建立起自己的人才培训体系。在这个过程中，品牌借助手工艺学校建立了教学资质。
比如 LVMH 的IME卓越工艺项目与院校合作开设课程，毕业学生可以获得CAP （Certificat d’aptitude professionnelle）职业资格证书或 Master 2第二硕士学位认证：
上图：IME皮具工匠课程
目前IME开设了42门课程，覆盖约280种工艺。2014年以来培训了约2000名学员。
多数课程采用工学一体化模式（ work-study format），学生们在合作院校中学习技术和理论课程，在 LVMH 旗下品牌积累实践经验。LVMH 表示，这种模式可以为学生提供相当于免费的教学，品牌与学生签订带薪学徒合同。目前集团旗下42个品牌参与了IME项目。
比如在服装制作职业资格课程中，学生可以接受 Dior Couture 迪奥高定部门和 Givenchy （纪梵希）的工艺大师和设计师的指导。或在“皮具工匠”课程中，学习 Dior（迪奥）、Fendi（芬迪）、Loro Piana （诺悠翩雅）和 Louis Vuitton （路易威登）品牌的手工艺技术。通过考核晋升大师班Master Classes后，还可以参观工坊或门店。在完成IME的珠宝艺术与技术职业资格课程后，毕业生可以进入 LVMH 旗下的 Chaumet （尚美巴黎）、Louis Vuitton等品牌带薪实习。
课程向零经验的报名者开放。LVMH 集团人力资源与协同部执行副总裁Chantal Gaemperle介绍：“IME旨在培养学徒的就业能力，同时保持LVMH旗下品牌独有的专业技能，无论这些学徒最初的资格如何。”
他补充说：“这是我们人力资源部的核心工作理念。人才在我们集团的成长和发展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希望继续吸引新一代加入我们的计划。”
上图：LVMH IME卓越工艺项目©Gwenn Dubouthoumieu
在2021年，Buccellati 已经与 SOA 合作创立了内部学校 Accademia Buccellati（布契拉提学院），Buccellati派出品牌工匠教授工艺。Buccellati 表示：“Accademia Buccellati为了保存我们品牌特有的雕刻技艺而开设，使后代能够延续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卓越传统。”
SOA为学生设计了专门的职业培训路径 Buccellati Path，通过考核的优秀学生可以直接进入Buccellati工作。
职业培训路径分为从业余班到大师班的两大阶段，完成整个职业培训路径的学费大约是17,000 欧元。
业余班包括金饰、压印和凿刻、雕刻、显微镜封装、抛光、焊接等 10 门课程单元。通过考核后可进入大师班（即Buccellati金匠艺术大师课程）精修其中的四个单元，每个单元包含130课时。
每期课程结束后只有12人可以进入Buccellati Path职业路径，Buccellati 将为这些最优秀的学生提供奖学金，部分抵消学费，并聘请他们进入品牌工作。劳动合作3年起签，如果学徒提前终止合同需要退回奖学金。
上图：Buccellati金匠艺术大师课程
而在 Hermès ，每一位进入其中工作的工匠，都必须先在爱马仕工艺学校（L’École Hermès des savoir-faire）接受18个月的培训。
L’École Hermès des savoir-faire的课程已经过法国皮具联合会（ French Federation of Leather Goods）授权认证，这所学校的附属机构CFA也获得了法国教育部认证，完成CFA培训课程的学生可以获得法国国家皮具专业证书（CAP Maroquinerie）。2022年L’École Hermès des savoir-faire 增加了切割和缝制的培训，且能够授予专业资格证书（CQP）。
L’École Hermès des savoir-faire的教学团队由 Hermès内部培训师和国家教育培训人员共同组成。Hermès内部培训师中包括约200名导师和80名培训大师（master trainers）。导师由生产岗位上的工匠兼任，要从导师晋升为培训大师，则需要在Hermès积累8年资历。Hermès 让最好的工匠成为培训师，他们不再从事生产。
上图：L’École Hermès des savoir-faire爱马仕工艺学校© Benoît Teillet
行业隐忧：人才短缺，手工艺职业被低估
法国精品协会 Comité Colbert 的最新数据显示，过去10年，法国奢侈品行业平均每年有2万个职位空缺，人才短缺最严重的部分包括女装设计师、珠宝和皮具工匠，以及葡萄园的工人。
在珠宝细分领域，根据意大利金银珠宝首饰制造商联合会（Federorafi）的近期调查，未来五年内，该行业人才缺口将达3000人，这一数字相当于目前珠宝行业劳动力的10%左右。且意大利珠宝行业当前的从业人员中，只有13%没有超过30岁。
在开展教学的同时，奢侈品牌也需要努力提高手工艺职业的关注度，尤其是在年轻人群体中。
自2021年10月以来，LVMH 集团连续举办“你和我（You and Me）”城市巡回之旅活动，宣传IME项目并积极招募新学员。Alexandre Boquel 表示：“仅依靠人才库无法满足目前的招聘需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全国各地举办线下活动，以此提高公众，特别是年轻一代对未来职业的认识，确保专业知识和工艺技能得到更好传承，并激发职业兴趣！”
上图：LVMH “你和我（You and Me）”活动
从巴黎开始，目前IME已经扩展到了瑞士、意大利、西班牙、德国、美国和日本共7个国家。
在意大利建立分部时，Chantal Gaemperle再次表达了手工艺人才短缺的行业现状：“意大利的体系与法国和西班牙有着同样的问题：数十年来，与手工艺相关的职业被低估了，如今它们不再具有吸引力，尤其是对于年轻人而言。在法国，政府已经整合出一个全国性的系统来支持企业的学徒培训。意大利没有一个这样的系统，它更加分散。”
Alexandre Boquel在今年2月接受法国媒体 Journal du Luxe 采访时表示：“到2023年底，我们计划继续招募3000名优秀专业人士。”
LVMH集团披露，2020年 IME 的毕业率为97%，就业转化率78%，其中大部分选择在 LVMH 集团及相关合作伙伴企业就业。集团表示，IME的毕业生不仅流向本集团旗下品牌，也将帮助到集团的外部合作企业，以及寻找专业技能人才的其他企业。
上图：LVMH IME卓越工艺项目
Hermès 皮具业务总监 Emmanuel Pommier 形容：“以前，会有更多16到18岁的孩子直接来我们这里接受培训，但现在几乎没有这种情况了。大多数人在来我们这儿之前已经做了几年其他工作，他们不再直接选择成为手工艺人。”
但他认为这也意味着“手工艺人是一种明智的职业选择。”
1992年，Hermès 位于巴黎旗舰店楼上的工坊里有250名工匠，而如今仅皮革工匠就有4700名。Emmanuel Pommier说：“为了每年增加250至300名工匠，我们需要培训约450至500名工匠学徒。”
截止2022年10月，爱马仕工艺学校（L’École Hermès des savoir-faire）在法国的9处制造基地建立了教学点，招收了450多名学徒。根据计划，将每年招募和培训600多人。
自2011年内部皮革学校École du Cuir成立以来，Hermès共培训了近6855名员工。
上图：爱马仕工艺学校（L’École Hermès des savoir-faire）
奢侈品牌通过合作学校和自建学校培养下一代手工艺和工匠人才的伟大计划已执行十年之久，尽管课程和培训人数逐年攀升，但要真正长远地转变观念和传承技艺，仍然任重道远。
正如Alexandre Boquel说：“在工业革命时期，工程师和工匠产生了分裂，创造了一个过去没有的职业。但这在今天成为一种暗示：如果你在学校表现很好，你就必须去读大学，而不是去从事某种专业技能岗位。”
“一个15岁的孩子通常能说出10份左右的职业，其中大部分是他们的父母辈做过的，比如足球运动员和社交媒体影响力者。而我们有280种需要解释。”
丨图片来源：LVMH官网、爱马仕官网、SOA官网、Buccellati官网、Paris Jewelry School官网
丨责任编辑：朱若愚
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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