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时尚是否正面临困境？「Upcycling」或许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美好

潮流时尚领域里的趋势来来去去，近年来各种所谓的「微趋势」曾出不穷，为了迎合市场受众的喜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遇，「微趋势」的盛行趋势，不可避免地让本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污染源之一的行业在过度生产与不可持续性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但其中不乏能够历久弥新的趋势，「Upcycling」（升级改造）便是其中之一。在 2021 年左右开始被众多主流媒体称为年度最大的时尚趋势，时至今日，你依旧可以在社交媒体或新闻资讯中看到这个字眼被反复提及。Euromonitor International 的 2023 年生活方式调查报告表示，全球 40% 的消费者表示他们愿意修复或修理衣物而不是更换它们。

相较于一种趋势，将废旧衣物、库存商品或其他无用材料，通过创造性的设计和加工，转化为具有更高价值或新用途的产品的「Upcycling」更像是一种减少碳足迹的可持续时尚解决方案，涵盖了潮流爱好者们所熟知的「Remake」（重制），还包括「Repair」（改造）与「Reimagine」（重构）等概念。它不仅仅是对材料的重新利用，而是通过设计提升其价值和美观度，促使行业从线性经济到循环经济进行转变。

除此之外，在审美日趋多元化的当下，批量化生产的单品已经无法满足受众的细分需求，1 of 1 的「Upcycling」单品正好填补了这一痛点，众多独立于主流时装品牌外的设计师与工作室亦借助自己手工制作的「Upcycling」单品在时尚领域崭露头脚。

可持续性、强适应性、限量排他性等各种优势赋予「Upcycling」源源不断的活力。然而面对这一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将持续发展的浪潮，有的品牌选择积极拥抱，而部分品牌（尤其是奢侈品品牌）却在某些层面对其进行抵抗，同时「Upcycling」背后还存在着能见度极低，却不容忽视的阴暗面。

以「Upcycling」之名敲开创意大门

尽管可能打造过众多病毒性单品，并因此在互联网上积累了数量可观的忠实社群，但出于纯手工制作流程的缘故，专注于「Upcycling」的 DIY 设计师所推出的单品往往数量极少，部分甚至不对外贩售，而品牌选择与之联名，将设计师的标志性设计语言注入旗下产品，再通过成熟的生产销售链路推向市场，往往能取得叫好又叫座的成绩。

设计师 Nicole McLaughlin 便是最好的例子，由守门员手套制成的夹克、用高尔夫球杆制成的胸罩，无数风靡社交媒体的「Upcycling」项目让她成为球鞋行业最受欢迎的合作者之一——曾与 Crocs、Reebok、Diemme、Vans 和 HOKA 合作。名单上还包括 Tega Akinola 和 Etienne Diop 等人，前者在今年与 Nike 的合作中赋予品牌滞销和过剩产品第二次生命，而后者则将 ASICS 跑鞋改造成了各式穆勒鞋。

联名不是品牌涉足该领域的唯一方式。自 2019 年以来，墨尔本街头单位 HoMie 一直将自有库存、次品库存和其他品牌的滞销库存转变为「Reborn」系列。街头服饰品牌 Champion 是最大的合作者之一，Champion 长期向 HoMie 捐赠未售出的连帽衫、T-Shirt 和运动裤。升级过后的单品的售价也许会高于原来的零售价，因此品牌将其称为「这是解决大量打折和破坏利润率的一个办法」。

品牌们亦亲自下场打造「Upcycling」企划更是常见做法，Gucci、Miu Miu 和 Coach 等大品牌都参与其中（Gucci 通过 Continuum 计划向年轻设计师提供滞销面料）, The North Face Japan 不仅在 2020 年开设维修店为顾客提供升级旧装备服务，去年旗下 Purple Label 还推出了「Upcycled」外套系列，旨在消除材料浪费并创造附加值的产品来实现零时尚浪费。

升级改造与知识产权间的法律争议

「Upcycling」在大型品牌助力下蓬勃发展的另一面，部分品牌开始使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商标、形象等相关知识产权。最近备受瞩目的案例是 Chanel 对造型师 Logan Horne 创立的品牌 J. Logan Home 提起的诉讼，该品牌的顾客包括 Dua Lipa 和 2 Chainz 等明星艺人，常用 Hermès、Gucci、Chanel、Celine 等单品加工成自己的服饰。

值得留意的是，Chanel 亦曾在 2021 年 2 月起诉「Upcycling」珠宝工作室 Shiver + Duke，指控其商标侵权、不正当竞争和商标淡化。显而易见，Chanel 不是个例，大型奢侈品公司历来对二手市场心存戒备，担心二手市场会破坏他们精心控制的品牌分销和形象、蚕食销售额、助长假冒伪劣行为。

作为另一个经常被用于升级改造蓝本的品牌，Louis Vuitton 于 2021 年在美国对 Sandra Ling Designs 提起诉讼，指控其使用据称正品 Louis Vuitton 二手商品制作和销售服装、手袋和配饰，侵犯了品牌的商标权；Levi’s 在去年出于同样的原因状告法国品牌 Coperni；Nike、Rolex、Ralph Lauren 等公司也提起了类似的诉讼，最终均以保密和解协议告终。

就算没有露出明显的商标，采用滞销面料也可能会面临法律责任，纽约时装设计师 Batsheva Hay 因曾用从印度采购的库存布料制作连衣裙而惨遭起诉，尽管布料上没有商标，但事实是，上面的印花图案是厂商为一家大型公司制作的，这家公司不希望看到布料在其他地方被复制。

可持续时尚愿景背后的阴暗面

抛开法律争议不谈，看似环境友好的「Upcycling」隐含着不容忽视的阴暗面，这些隐性因素大概率是大众消费者难以轻易察觉的。某些品牌在没有真正改变其做法的情况下就加入了这一趋势，纯粹将其当作吸引消费者的营销噱头，此类行径难免违背了这一做法的初衷。

以 Zara 为例，该公司于 2019 年 12 月与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合作，邀请新兴时装设计师参与 Vintage 服装的升级再造。条件是设计师必须使用 Zara 提供的新面料。Zara 接着用新材料生产这些设计，并在某些 Zara 商店作为胶囊系列出售。乍一看，该计划似乎是将「Upcycling」的概念引入了快时尚，实际上却与传统系列并无区别。

另一边厢，「Upcycling」的主要障碍是耗时且耗力，而且不难想象，为了制作能够在社交媒体上被疯狂转发热议的作品，设计师们通常需要经过多次试验，将完整可穿的鞋服裁碎成多个部分作为物料，而那些残次品或没用上的布料或许就此白白浪费（一概而论是不公平的，也有许多设计师会将边角料储存起来以在未来使用）。

更严重的是，「Upcycling」设计师们在定制单品时时常会使用的染色工艺以及无法追踪来源的二手材料，通过自由渠道进行销售，目前尚未出现成体系的监管制度对这一链路进行有害物质检测，消费者购买的商品中也许会含有对人体有害的化学物质。美国环境健康中心去年的一份报告便指出，Urban Outfitters 的「Renewal」系列珠宝首饰中的铅和镉含量「高得惊人」。

总的来说，品牌在面对「Upcycling」趋势时，不应仅仅视其为一时的潮流，而应将其视为一个长久的战略机会，趋势的发展需要的是大企业的扶持，以使它从一个小众实验变成可复制的行业标准。更重要的是，在探索这一趋势时进行全方位的考量。于 2022 年将品牌「捐赠」给地球的 Patagonia 的做法或许值得我们借鉴。

Patagonia 团队认为让「Upcycling」在推动潮流时尚行业有机发展的关键是简化流程，试图使其与传统的产品生产路径保持一致提高效率，也希望尽可能多地利用废旧材料，能引起消费者共鸣的设计也是必要条件。所以 Patagonia 提供产品设计图与废弃衣服，生产部分则全数交由在「Upcycling」方面拥有专业知识的 Suay Sew Shop 公司完成。

在「Upcycling」的大前提下，品牌都需在这一过程中保持透明和真诚，以避免陷入仅仅将其作为合乎道德、美化消费的营销工具这一陷阱。环保不仅仅是口号和空洞的承诺，它需要真正的奉献精神来产生积极影响。如何在其中找到最佳的平衡，实现可持续发展和商业成功的双赢局面，真正推动时尚产业向更环保、更负责任的方向发展，才是「Upcycling」趋势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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